梦醒时的那首歌
每一个冬晨,拨开木窗,血红的阳光便跃上心坎。
窗外,喜鹊叽叽,自家院里的白猪嗯嗯吧吧吃着早餐,村里拉成长调的哦哦鸡鸣,割草机割草厚重的嗯嗯声,水龙头边村民的寒暄,都断续隐幽地飘入耳际。没有情歌的柔婉动人,甚或是噪音,但山村的冬晨就是如此铺展开来的。
所有的声响中,始终不曾停断的,是一些琐碎平淡的家常话,那是两个人话,父母的话,聊了半个世纪仍将永远的话。
这些家常话,如同没有开端,没有结局,只有过程。依稀小时候你一揉开睡眼,它就在叙说。父一言,母一语,如数家珍,悄言细语说着某些秘密似的。然而,那时的你,可没闲心听他们谈话,稍微一愣,便会嚎啕起来。你知道,哭,能最快的中断谈话,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,使你惊于噩梦的心平静下来。
随着不经意的长大,你想听听他们的秘密了。可能是某个秋日的清晨,淡蓝的雾气萦绕眼前,你伸出手指拨弄着,做了个绕指柔。噼啪,干柴燃烧的爆裂声把你从睡意的绵软模糊里惊醒。天冷了,你打了个寒颤。就在这时,时隐时现的话语借着灶台炉火散发的温暖悠悠荡荡的划来,心头一暖,你凝神细听,生来第一次,你窥知父母的秘密:
孩儿大了呀!
是呀!母亲说。
可不能让他跟我一辈子一样,耕地种田,吃庄稼饭。
是呀!······
哎,老头子,你要多催催他,让他抓紧学习。
哎,我俩累死累活的,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考上高中······
哎······
这一声声的轻弱的叹息,如同一把把铁锤砸在你的心上。你开始懂得,那些家常话。
许多年过去了,正当你风华正茂,父母已年近半百。当你再去倾听,那些似有若无游入耳际的悄悄话,你会吃惊的发现,他们还在谈论着你的一切,家里的一切,某些村里的变化与传言。
原来,时光会老,人会老,心肠未老,爱依旧。
家常话,琐碎平常的话,父母的话。话里有岁月的容颜,对生活的欢喜希望,也有许多困苦哀叹。话里有一个百谈不厌的主角,那就是你,父母的孩子,某些希望的点燃延续。
每当我初醒,听着日复一日,反复诉念的话语,觉得那些浸润时光与人生的话语,不再清晰,而模糊成一首苍凉温暖,清香熟识的歌,飘荡在耳际,回游在心田,泛流在人间。
听着听着,泪水就落在枕上。忽然有点失意的臆想,世事如昨,变了的,只是自己罢了。
一团温阳掠过窗户依靠在红纹柜角,该起床了。本来,人生就是需要在流过泪后,怀揣温暖的话语,继续大踏步的走向更美的风景。
记得那些家常话谱写的岁月之歌,怀念着爱,我们便会勇敢的吟唱:“一蓑烟雨任平生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