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/ 张朝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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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南性灵
我喜欢母亲给我揪痧子，母亲暖暖的手轻轻伸进我的后背，拳起食指和中指，找到我肩胛骨上的筋，揪起来，放下去，好舒服，痒痒的，我“咯咯咯”笑，这样在两个肩胛骨的筋上反复揪上几次，似乎就精神了许多。
生活最困苦的年代，我们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。主食是红薯。有顺口溜为证：“早晨红薯开会（红薯稀饭），中午红薯站队（蒸红薯），晚上红薯聚会（熬煮红薯片）”副食是酸菜。少盐无油，甜的红薯和酸的菜一起吃，胃难受，嘴里直吐苦水，我们满肚子都是蛔虫、钩虫，害得我们经常闹肚子疼，痛起来的我们，就在地上直打滚，母亲心疼得直流眼泪，一边搂着我们，一边给我们轻揉肚子，揪痧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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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，母亲给我们治肚子痛的办法有三种，一种是药物治疗，一种就是土办法治疗，另一种就是揪痧子了。
药物治疗，在那个缺糖吃得时代，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好事：有一种叫“宝塔牌”的“干净糖”，专治钩虫和蛔虫，这种宝塔状的“干净糖”，酥酥的、甜甜的、香喷喷的，好吃极了。每粒大概一角钱，母亲要卖掉五颗鸡蛋才能买回一粒“宝塔糖”我们兄妹五人，母亲要攒下半个月的鸡蛋换成钱，每人才能拥有一粒“宝塔糖”。母亲给我们分发“宝塔糖”的时候，那是最开心、最幸福的时候，我们兄妹五人排成一列队形，捧着双手，等待母亲的发放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当我们得到这粒“宝塔糖”的时候，欢呼着、蹦跳着，攥紧“宝塔糖”，一路奔向庭院前的杏树下，慢慢品尝。我们觉得“宝塔糖”是世界上最甜美的药了，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，抬头看收完果子的杏树，叶子还是密密匝匝的，好像成了密密匝匝的花。几天后，肚里的虫排出，几个月肚子不会再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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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姊妹多，靠吃“宝塔糖”治疗肚子痛不现实，母亲听说“苦楝树”皮可以治疗肚子痛，苦掉蛔虫的，我们犯病了，母亲就剥下一捆“苦楝树”皮，砸碎，给我们熬着喝。那种黄黄的汤水，实在是苦啊，母亲每每劝我们喝，我们闭上眼，咬紧牙关，一气喝下，实在苦得无法忍受了，就会水枪一样射出来，喷得有好几米远，呕得心都会蹦出来，那次二妹子喝这种黄汤，呕得差点背过气，吓得母亲和我们都哭了。
我们的肚子里除了不缺蛔虫、钩虫，其他啥子都缺。有时候这种虫偷偷地从喉咙里爬出来，实在是叫人难受、尴尬，哎！那个时候肚子说痛就痛，疼起来好像千万支针在扎，不打滚由不得你。这是母亲最最心疼的时候，我们的哭声，也是千万支针，刺痛母亲的心。这时候，母亲就用揪痧子的办法缓解我们的疼痛，肩胛骨下面有一根筋，母亲逮住哪根筋，为了缓解我们的疼痛，母亲狠狠地揪几下，直揪得“蹦蹦”响，疼得我们身子扭来晃去，哭、笑交加，待到两个肩胛骨下面的筋揪完，我们的肚子，顿时不疼了。真是太神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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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良的母亲，是村里揪痧子的能手，凡是谁肚子疼，她都会热心为乡亲服务，经过她“三下五除二”，手到病除。一次生产队劳动，一个小叔子假装肚子疼，让我母亲给揪痧子，母亲看出了他的用心，就逮住哪根筋，紧揪不放，疼得他举手告饶，母亲这才罢手，惹得大伙笑弯腰，母亲也乐得哈哈大笑。
那次大妹子肚子疼，母亲给大妹子揪着、揪着，却哭了，那时候生活困苦，大妹子又不好好吃饭，瘦得像一支“干蜻蜓”，母亲说：“霞呀，我的大女啊，你的身上，除了皮就是筋和骨呀，我的女儿好苦啊。”母亲一抱搂住大妹子，“嚎嚎”大哭，我们紧紧抱住母亲，和母亲一起“嚎嚎”大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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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/ 张朝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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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朝林，汉滨区作协理事，安康市作协会员，陕西散文学会会员，《汉江文艺》签约作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