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挤油
原创 秦省利 汶河悠悠
小的时候，吃不饱穿不暖，尤其是冬天，早上起来，娘都是拿棉裤、棉袄去那锅台上给烤烤再穿上，当时暖和和的，出门一风就吹透了，那个时候没有秋衣秋裤，更没有外套和裤子套着，家里孩子少条件好点的娘给做双棉鞋穿着，袜子都是用棉布做的，老人有布织的扎腿带子，孩子们都是娘从货郎那儿换的有松紧的扎腿皮筋，那些埋汰些的孩子，棉袄袖子成了石板擦，鼻涕擦，和那明铁似的；棉裤裤裆里小便咧咧得跟那砂纸一样，又加上虱子时常出没，大腿里子一个冬天被磨得麻沙沙的，痛痒无比，被擓（方言挠）地少皮无毛的。早饭多是地瓜粘粥，楔里咣当的，当时饱了，尿泡尿，肚子就又瘪了。
不管是在学校里的孩子，还是在家的大人，因为那时候没有烤火炉子，所以，除了妇女们在家土炕上做针线活，别的都习惯跑到屋外太阳底下晒日头，上了年纪的老头喜欢提溜个交叉（方言马扎）拿着各自的烟袋凑在一起东扯葫芦西扯瓢的叭水浒，孩子们都是早跑到南墙根去占个朝阳的埝，站那儿一会跺跺脚、搓搓手，那时穿的袄都是对襟的，棉裤都是大腰的，都没有布袋子，所以，要不就揣着手，要不就把手放在嘴边，不时用嘴哈着热气。
墙边上耍的人多了，便有人提议“挤油”，也叫“挤狗屎”还有的地方叫“挤尿腚”“挤摞摞”这都是各自的方言，我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。这玩意没有什么技术含量，男的女的各耍各的，也有一些野蛮的女孩子跟男孩子来一场“男女混合挤”，自由噶伙，没有人数限制，根据年龄，力气，简单分成两档，墙边跟燕子一样摆成一溜，从两边用力往中间挤，每个人都会弓着腰，列着架子，膀子扛着膀子，用上吃奶的劲，大声吆喝着，“挤油，挤油，谁歪倒了骑牛！”也有的吆喝“挤摞摞，挤摞摞，谁不使劲找不着好婆婆！”更有粗俗一些的男孩子吆喝“挤尿腚，挤尿腚，尿了裤子湿了腚！”谁若是被挤出队伍便跑到后面继续挤。每次来“挤油”总有一些操心眼（方言调皮，恶作剧）的孩子，看大家伙正在使劲的时候，猛得从中间跑出来，因力量突然失衡，便都挤到在地，东倒西歪，四仰八叉，有的裤腰带子都弄断了，把提着裤子，笑得肚子疼，腿都抽了筋；也有的时候，因为力量悬殊，力气大的一边会把另一边挤歪了，顺势压倒在地，有些使坏的孩子便跟着爬在人堆上使劲往下压，被压在下边的孩子压地一时喘不过气来，在边上的大人便开腔了“哎！哎！不能压了，快都起来，压坏了下边的孩子！”有些孩子鞋子蹬掉了，还有的帽子碰掉了，各自爬起来，找自己的鞋、帽子，被压在下边的孩子爬起来后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土，嘴里嘟嘟囔囔的噘（方言骂），有时不欢而散，扫兴回家；兴致上来了，继续挤，直到浑身冒汗，身上自然也就暖和了。说白了，挤油就是一种最简单的运动取暖方式。
又到冬天，一个闪念，真想摸起电话，噶伙噶伙小时侯那帮耍孩子，找个南墙根，一块挤油起……